国家环保部原总工程师、中国工业环保促进会会长 杨朝飞—— 加强环保自律，严格内部治理陶瓷行业可摆脱“高污染”帽子

 这次到内黄参加陶瓷行业论坛，我最深的感触，就是内黄县委、县政府对环境保护的重视，感触到全国陶瓷行业对环境保护的高度重视。这次会议安排我发言的题目就是《解读国家环保政策和企业发展》。

下面从三个方面作一下解读。首先介绍一下全国的环保形势，第二谈一谈我们国家目前和在未来一段时间关于环保制度、机制、创新的一些内容，最后谈一谈加强企业环保的一些最基本要求。

 

我国环保已取得很大进展

但仍处于高污染排放阶段

首先介绍一下全国的环保形势。两个方面：一方面，我们国家的环保确实取得了很大进展；另一方面，我们现在的压力也确实非常大。虽然我们国家加大了环境保护力度，生态环境质量有所改善，“十二五”的环保目标和任务也都完成，但是另一方面，我国经济社会发展不平衡、不协调、不可持续的问题非常突出，而且生态环境现在已经成为我国经济发展的一个短板。

短板问题主要表现为：污染物排放总量、环境承载力超过上限，全国3/4的城市空气质量超标，饮用水源安全保障亟待提升，城市黑臭水体存在，部分流域水体污染较重，土壤与耕地超标率令人担忧，工矿废气地土壤污染问题突出等。

2013—2015年PM2.5年均浓度变化

上图就是我们国家大气环境的变化，从这个图可以看出，2013-2015年，全国74个城市，京津冀、长三角和珠三角，PM2.5的排放浓度都在逐年下降，这些地区良好天气的数目也在逐年上升。但是这个趋势应该一分为二。一方面，这点进展还不能解决我们处于高污染排放的阶段。另一方面，我们现在的环保进展还非常脆弱，很多人讲，现在靠天吃饭的部门是农业部门和环保部门，环保部门为什么靠天吃饭？如果碰上静稳天气多，超标的天数就会增加，所以现在环保的很多成就还是依赖于天气情况。

水的问题也一样，一方面好的Ⅲ类水体明显增加，但是全国仍然有89个水体是劣Ⅴ类，甚至有些地方是黑臭水体。由于工业排污和倾倒，我们地下水质问题也不少，大概有40.3%的地下水受到污染，14.7%的地下水污染比较严重，两者加起来达55%。也就是说，55%的地下水是不能够作为饮用水源的。

土壤问题也影响了食品安全和人体健康。农用地超标率接近20%，林地和草地的超标率大概10%左右，污染企业及周边土地的超标率36%，工业废弃地为34.9%，工业园区为29.4%。农村污染问题也值得关注，农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但污水的排放、能源的消耗和农村的垃圾随之增加。农业生产的不断发展，农药化肥塑料薄膜的污染量也在增加，特别是养殖业部门，也造成了农村环境受到影响。同时，很多大城市把城市垃圾向周边倾倒，也使农村环境受到影响。

另外是事故，特别是重大安全生产事故。据安检总局发布的数据显示，截止到8月份，今年全国发生了11起非常重大的安全生产事故，分别是浙江台州华邦医药“1·3”爆炸事故、吉林松原石化有限“2·17”闪爆事故、安庆万华油品“4·2”爆燃事故、豫港济源焦化集团“4·28”爆炸事故、上海松江民强精细化工厂“5·2”爆炸事故、河北利兴特种橡胶公司“5·13”氯气中毒事故、山东临沂金誉石化“6·5”爆炸事故、浙江绍兴林江化工“6·9”爆燃事故、内蒙乌海华资煤焦“6·27”爆炸事故、江西九江之江化工“7·2”爆炸事故、中石油大连石化“8·17”火灾事故，造成了人员伤亡和环境污染。

由于污染，导致一些地方饮用水受到安全威胁，很多地方自来水厂的上游建有电厂、矿厂等，带来的污染非常严重。例如，四川天全县始阳镇自来水厂上游有3个电厂、4个矿厂和1个砂场，从2007年开始，当地百姓对水质十年投诉，仍未完成整改。

总书记对环保非常重视，他讲了几句话，大家都非常清楚——“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既要绿水青山，又要金山银山；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

“十三五”国家的环保指导思想是：“以提高环境质量为核心，实施最严格的环保制度，重点解决气体、水、土壤三大污染问题，加强生态保护与修复，严防生态环境风险，加快环保治理体系现代化，提高环境水平，为人民提供优质的生态产品。” 

“十三五”环保指标大幅增加

法律法规及制度逐步健全完善

再说说“十三五”生态环保目标性的主要指标，共10类，26项，其中约束性12项，预期性14项，相比“十一五”和“十二五”都大幅增加，而且这些指标都是必须要完成的。

在环保治理方面，“十三五”以改变为动力，加大体制机制创新力度，推动污染防治，改善环境质量。实行“落实地方政府的环境保护责任、大幅度提高违法排污成本、发挥市场配置资源的决定性作用、完善环境保护社会治理体系、依靠科技进步解决污染问题”五条措施。

另外，明确政府的环境责任：“地方政府对辖区环境质量负责；实行目标责任制、河长制、考核制度；省以上环保部门约谈双超地区政府主要负责人，暂停审批有关建设项目，并向社会公开；地方政府向同级人大报告，依法接受监督；地方政府接受公民、法人和社会组织的监督；对渎职和不作为的要依法追求责任。”

中央文件同时也对地方党委、政府责任进行了明确。主要是四个方面：生态文明建设实行“党政同责、一岗双责”；改革建立环保督察制度，2015年1月开始了对地方政府的环保督查，2016-2017两年要完成对省级党委政府的环保综合督查；改革实施自然资源资产离任审计；要改革建立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制度，国办已经印发了《生态环境损害赔偿制度改革试点方案》。  

同时，2016-2017年完成中央环保督查。2016年以河北省作为中央环保综合督察试点拉开序幕，2016年7到8月份是第一批中央环保督查，包括内蒙古、黑龙江、江苏、江西、河南、广西、云南 、宁夏八个省区；2016年11到12月开展第二批中央环保督查，包括北京、上海、湖北、广东、重庆、陕西、甘肃七个省市；今年4到5月份是第三批中央环保督查，包括天津、山西、辽宁、安徽、福建、湖南、贵州等7省（市）；目前（2017年8到9月份）是第四批，包括吉林、山东、浙江、新疆、青海、四川、西藏、海南八个省区。

当前中央环保督察主要是四大聚焦：中央有关环保部署与环保法律法规、政策的贯彻落实；群众反映强烈，社会影响恶劣的重大环境问题；生态破坏严重、环境质量恶化的重点区域流域；地方党委、政府及有关部门的环保不作为、乱作为问题。

环保督查现在还提出了要机制化。目前全国21个省出台省级环保督查方案，20个省成立省级环保督察机构，初步形成中央、省两级督查体制，目的就是要推动中央各项环保决策部署的落实，推动突出重大环境问题的整改和解决，推动党政同责、一岗双责、终身追责的落实。现在环保部又启动了“2+26”的督查，又名“蓝天保卫战”，它的区域是京津冀及周边通道，“2”是直辖市北京和天津，26个地级市，包括河北的八个城市，山东的七个城市，还有河南的七个城市等，也包括安阳市。督查周期是一年，从今年4月到明年4月，环保部从全国抽调了5600名执法人员，提出“取缔一批、升改一批、监管一批”的措施。

自“2+26”督查启动至今，已经有4个月了，一共督查了39759家单位，发现有22392家企业存在问题，占检查总数的56.3%，这里面包括没有安装治污设施的，还有运转不正常的，其中3000多家发挥性有机污染比较严重。其次，《新大气法》提出对八种常见违法行为进行的处罚力度。包括未依法取得排污许可证排污的，超标或超总量排污的，逃避监管排污的，损毁监测设施的、未保存原始监测记录的等等。

再介绍下2016年7月2日人大审议通过、 9月1日施行的《新环境影响评价法》，它有两条核心精神。一是简化审批程序，二是加重违法成本。包括加强规划环评，简化项目环评审批；水保方案不作为环评前置条件；登记表由审批改为备案；取消行业预审；环评仍须在开工前完成；未批先建将处总投资额1%至5%的罚款，还要处罚个人，包括恢复原状；登记表未依法备案的要处罚款等条款。

两高司法对“严重污染环境”的入刑标准也作出解释。包括非法排放、倾倒、处置危险废物三吨以上；非法排放含重金属、持久性有机污染物超标三倍以上；私设暗管或利用渗井、渗坑、裂隙、溶洞等排污；致乡镇以上饮用取水中断十二小时以上；致使基本农田、防护林地、特种用途林地五亩以上，其他农用地十亩以上，其他土地二十亩以上基本功能丧失或者遭受永久性破坏的；致森林死亡五十立方米以上或幼树死亡2500株以上；致疏散、转移群众五千人以上；致三十人以上中毒的、三人以上轻伤、一人以上重伤；排污违法所得或致公私财产损失三十万元以上；违法减少治污设施运行一百万元以上的；二年内两次违法、两次受罚，又再次违法排污的；排污单位篡改、伪造监测数据等内容。

为推进生态文明建设，环境保护部、公安部和最高人民检察院还联合研究制定、印发了《环境保护行政执法与刑事司法衔接工作办法》。包括三部门收集的证据材料，可作为定案根据；环保部门为公安、检察院提供环境监测或技术支持；三部门应建立双向案件咨询制度；建立案件的网上移送、网上监督等内容。

总的来看，最近十年我国环境司法建设取得了重大进展。2007年成立第一个环保法庭；2015年最高法院设立环境资源审判庭；截止目前，全国31个省设立了946个环境资源审判机构，其中296个审判庭、617个合议庭、33个巡回法庭；2015年全国人大授权最高检在13个省开展为期两年的“提起公益诉讼试点”；2018年全国普遍开展试点。

全国法院系统2016年审结环境资源案件13.3万件，2013年7月~2016年10月，新收环保刑事案件4636件、审结4250件、生效判决人数6439人、年均收案1400余件、年均判决人数1900余人。

全国检察机关2016年查办生态环境贪污贿赂案件833人，查办渎职犯罪1124人，经检察机关建议，行政执法机关移送2016件，挂牌督办22起重大案件，起诉破坏环境资源犯罪29173人。

全国公安机关2016年破获各类环境犯罪案件1.8万起，抓获犯罪嫌疑人2.5万人，公安部挂牌督办171起环境污染案，与环保部门联动执法10余万次，联合整治突出环境问题3万余个，查处阻挠环保执法案件1000余起。

全国环保部门向公安机关移送涉嫌环境污染犯罪案件2013年706件，2014年2180件，2015年1685件，2016年1~11月1785件。公安机关受理率在90%左右。

在2016年全国环境行政执法过程中，共立案查处13.78万件，下达处罚决定12.5万份，罚款66.32亿元，按日计罚案件1017件，罚款数额8.14亿元，查封扣押案件9976件，限产停产案件5673件，关停取缔2万家企业。

值得注意的是，环境公益诉讼天价赔偿第一案的情况。案情为，江苏泰兴6家化工企业将废酸委托给没资质的皮包公司，后者在一年内向河流倾倒两万多吨废酸。泰兴市法院判决：追究14名肇事者2-5年刑事责任，其中两名海事人员因渎职被判刑，对肇事者个人处罚金16万-41万元，追究6家企业1.6亿元民事赔偿费用。

还有一个治污的正面案例。云南大理市洱海水体一度受到污染，农业面源污染占比较高，牛粪、化肥、生活污水等都严重污染当地水源，但当地政府并没有不让养牛和种地，而是建立有机肥加工企业，农民将牛粪送到这些企业，加工成有机肥，当地化肥使用量明显下降，环境得到了改善。洱海案例启示告诉我们，市场机制具有政府监管取代不了的作用。

再来看看完善多元化的社会治理主体。传统的社会管控主体只有政府一家，而现在的主体是多元化的，政府是主体，同时还包括了企业、社会组织等等。公众是环保的重要主体，社会组织应该在环保中发挥很重要的作用。

企业是环保的主体，要加强环保自律

最后讲一讲如何加强企业的环境保护。

刚才讲了，企业是环境保护的主体，也是污染治理的主体和环境损害的赔偿主体，既是环境信息的公开主体，又是绿色项目的投资主体，绿色技术的研发主体，绿色产业的发展主体和绿色供应链的责任主体。发挥企业治污的主体作用，一是要转变观念，解决万能政府的认识，发挥企业和社会组织的作用。二是要理清政府、企业的关系，政府改变对企业家长式的监督方式，同时要求企业承担主责，企业承诺依法治污减排和接受社会的监督。

加强企业环保自律。这是发挥企业治污主体作用很重要的一点，企业自律包括企业要自行监测、自报信息、自律行为、自正行为、自树形象。企业应当自主选择解决污染的方式，这里包括了技术升级、兼并重组、企业转产，这是解决污染最重要的方式，还包括了企业搬迁、治理污染和关停取缔等内容，如果治污的成本很高，该关闭的企业就应该关闭和被取缔。

企业和工业园区的综合治污，首先要请一些专家进行咨询诊断，进行原料替代，改革工艺，进行全过程的管理。今天上午参观了内黄县贝利泰陶瓷，王县长讲了一句话很好，贝利泰使大家感觉到“陶瓷行业已经不是一个高污染行业”。

依靠技术解决污染。国务院有很多文件，我们不具体说了。这里简单举一个例子，现在我国大气雾霾很严重，城市的热源也很紧张，热网输送能力也是一个瓶颈，但是国家的集中供热潜力是巨大的，燃煤电厂50%以上的余热，燃煤热电厂30%以上的余热，燃气热电厂40%以上的余热都可以利用。

最后是工业企业环保工作的建议。企业第一要注意遵纪守法，达标排放，杜绝偷排，现在偷排处罚力度非常大。二是降低环境风险，做好应急，任何一个企业千万不要产生污染事故和安全生产事故。三是主动地技术升级，通过技术升级淘汰落后产能。四是严格企业内部的环境治理，完善规章制度。五是公开环境信息，接受社会监督。六是要参与国家环境政策法规标准的制定。七是建立良好的社区关系，八是企业要树立社会责任，向社会作出必要的贡献。

最后，祝愿陶瓷行业能够通过今天的会议把绿色发展提升到一个新的台阶，同时也预祝内黄县在县委、县政府的领导下，把经济发展好，特别是内黄的陶瓷工业，真正变成一个全国领头的绿色品牌。

（陶瓷信息 操儒冰 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