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完成“煤改气”的陶瓷产区现况调查

陶瓷信息 | 进入2019年，“煤改气”再次成为热门话题。

开年后，广东省江门市明确要求，2020年底前辖内所有陶瓷生产线完成“煤改气”；清远市再次明确“2019年底全市陶瓷企业完成‘煤改气’改造工作”；肇庆市再次重申要求陶企“煤改气”，并针对燃煤企业开展专项执法……

《陶瓷信息》记者发现，加上过去两年就已制定“煤改气”完成时间表的产区，当前“煤改气”已在全国全面开花，并且在今年各大产区政府的态度更为坚决，不少产区要求“必须完成”。

自2016年以来，陶瓷行业的“煤改气”进程明显提速，每年均有产区宣告完成“煤改气”。截止目前，已有山东淄博、福建晋江、辽宁法库、四川夹江等大型产区全面完成“煤改气”，另有相当部分产区局部完成“煤改气”。

随着时间的推进，“煤改气”大限在许多产区越来越逼近。

一、 煤与气的博弈、纠葛

近些年，“煤改气”与陶企的发展如影随形。虽然在早几年，各地均已陆续实行“煤改气”计划，但实际进程均十分缓慢。气价高企、气源紧张、基础设施不完善等因素成为制约“煤改气”的发展瓶颈。

2013年，中国政府首次提出“煤改气”工程，要求将燃煤锅炉改造为燃气锅炉，以减少大气污染，此后“煤改气”进入超快车道。许多地方“一哄而上”大规模推行“煤改气”，有的地方甚至粗暴地强迫企业“煤改气”。

回顾近些年各陶瓷产区的“煤改气”之路，在反反复复、曲曲折折的爱恨纠葛中艰难推进，“煤”与“气”的博弈、陶瓷企业与“燃气公司”的博弈时有发生。

虽然不少产区均针对“煤改气”给出具体时限，但最终的结局是，绝大部分产区未能按时完成目标，或延后完成时间，或改气后“弃之不用”，这不仅造成了极大的资源浪费，也给涉及其中的陶瓷企业造成了巨大的损失。并且，因为气源不稳、气价高居不下等问题经常性发生，不少完成“煤改气”的企业迫于经营压力，不得不“气改煤”。

▲供给不足也是推进“煤改气”工程的一个重要因素，上图为2018年，中国天然气供给图。

尽管，不少权威专家呼吁，大规模“煤改气”不现实、“煤改气”不能一刀切或者用力过猛。行业人士亦曾多次论证，使用清洁煤制气亦能达到环保标准，实现超低排放，但均被浩浩荡荡的“煤改气”声音所淹没。

事实上，陶企“煤改气”并非中国独有，印度等国亦有之。

近几年印度陶瓷发展迅猛，在当地陶瓷产能最集中的莫尔比产区，集聚了800余家陶瓷厂，导致产区环境每况愈下，乌烟瘴气。在2012年前后，莫尔比产区就开始推行“煤改气”，但进展与中国相似，并不是很顺利。

早期，为了抵制“煤改气”，印度莫尔比陶瓷产区协会号召会员企业罢工、绝食，对抗政府，最终莫尔比陶瓷产区的“煤改气”缓慢推进。近期，该产区煤改气再掀波折。2019年3月9日，当地政府发布关停通知，莫尔比及周边1000多座煤气发生炉被关停一半，并要求使用天然气作为燃料。

目前，印度莫尔比产区陶瓷厂天然气用气价格约为32~35卢比/m³（约合3.14~3.43元/m³）。相比较而言，印度陶企将天然气作为燃料，其成本比用煤高约25%。

从全球范围来看，推动能源清洁化是发展大势，我国亦持续推进能源改进。相关数据显示，近十年我国天然气消费占比增加两倍多，2017年达历史性的6.9%，但仍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23.7%。按照国家能源发展规划，我国天然气在一次能源消费结构中占比力争在2020年达到10%、2030年达到15%。

由此可见，我国天然气覆盖面将进一步扩大，陶瓷行业“煤改气”仍将继续加码，不少低附加值、低利润率、低管理效益的陶企将面临更大压力，而较早完成“煤改气”的产区，将迎来相对更公平的竞争环境。

▲由于“煤改气”导致成本暴涨，某产区企业不得不关停的生产线。

二、已完成“煤改气”的建筑陶瓷产区经营现状

(一)、辽宁法库：现行气价2.43元/m³ 墙砖企业压力巨大

为推动产业绿色化进程，2018年，东北地区最大建筑陶瓷产业集群——辽宁法库陶瓷产业园区强力启动了建区以来最大规模的环保改造项目——“煤改气”工程。

截至2018年5月，法库陶瓷园区40余家规模以上生产企业及200余家配套企业在生产环节实现了清洁能源全覆盖。

“煤改气工程的实施，既是当前及今后一个时期生态环境保护工作的需要，更是法库陶瓷产业集群实现转型升级、创新发展的必然要求。”辽宁法库经济开发区负责人曾表示，煤改气工程的实施，标志着法库县在践行5大发展理念，推动法库陶瓷产业集群转型升级，实现绿色发展、可持续发展方面迈出了坚实的一步。

据《陶瓷信息》记者从法库产区官方发布的数据看，“煤改气”工程全部完成后，法库年均可减少原煤使用150万吨，减少颗粒物产生量150吨、二氧化硫产生量7400吨、氮氧化合物产生量3600吨。

1.改造步调不一致 法库陶企压力较大

采访中，多家陶瓷生产企业负责人对记者表示，在推进法库产区陶瓷工业环保升级、提升产品优等率等方面，“煤改气”的积极意义应当予以充分肯定，但短期内造成的企业生产成本增加也是不容忽视的问题。某地砖企业生产部负责人告诉记者，以目前3月份执行的2.6元每立方米天然气供气价格核算，800×800ｍｍ地砖生产成本较改造之前增加近1块钱。

“改造前，企业有自己的煤气站，一般的人数配置都在15-20人左右。改造后，用不了这么多人，人工成本一年减少了几十万，与之相关的安全生产隐患也大幅降低。如果再考虑优等品率提升的客观效果，综合成本测算的话，增加部分大概在7毛钱左右。”

这位企业负责人表示，对于地砖生产企业来说，“煤改气”真正的压力不仅仅在于增加成本支出方面，更体现在现金流转方面。“以往采购煤炭自制水煤气时，大多可以赊销。关系处的好，账期可以长达半年或者一年。但现在，实行费用预缴制，每个月几百万甚至上千万的天然气气款着实让企业资金流转感觉压力很大。”

“以前，我们这的瓷片可以卖到京津冀等地区，现在这些区域都已经被建平、喀左的瓷片取代。”同生产规模较大的地砖企业看法略有不同，大多只有1-2条线的墙砖企业由于瓷片销售价格较低，对于生产成本似乎更加在意。

某企业负责人表示，和自己比，以3月份2.6元天然气的价格计算，一条瓷片线，一个月4.5-5万平方米的产量，对应现在的700多一吨的煤炭价格，能源成本一个月要比过去增加近100万。如果和一直没有进行“煤改气”改造的朝阳建平、喀左产区比，一块瓷片成本就要比他们贵4毛钱，这就导致法库产瓷片在区域竞争中丧失掉了价格优势。

2.气价走势 依旧是关注焦点

对于未来几个月天然气价格，园区企业表达了不同看法。有企业认为，随着北方采暖期结束，预计4月份，气价还有望进一步下降。而在另一些企业看来，天然气能源供应缺口巨大，即使短期内有一定的小幅回落也只是暂时情况，总体而言还将进一步上涨。

东北瓷都商会会长、兴辉陶瓷集团行政总经理郑文山告诉记者，就4月份天然气价格，商会正与两家燃气公司积极沟通，目前初步结果是4月份暂定2.43元/立方米，针对近期国家发改委接连发文要求将煤、电、油降税红利全部给与生产企业，商会正酝酿与燃气公司再次沟通。

辽宁法库经济开发区管委会负责人顾春祥告诉记者，由于辽宁省内三个陶瓷产区“煤改气”工作步调不一致，导致法库产区的竞争优势被弱化。

产业园区一方面加紧推动产业供给侧结构性改革，压缩淘汰落后产能，鼓励科技创新和新品研发，补齐产业发展短板，逐步改变产区内产品同质化较为严重的问题，通过“煤改气”等手段，倒逼企业走高端化、品牌化、绿色化发展之路。

另一方面，今年复工后，产业园区已通过沈阳市政府向省、市环保、发改、科技等部门积极请示，争取适度的资金补贴，以更好地服务产业转型升级，推动产业提质增效。

（二）、山东淄博：气价3.09元/m³  生产成本远高于周边产区

2016年底，淄博辖内所有陶企积极响应市政府号召，将应用水煤气生产改为应用天然气生产，成为国内较早全部改用天然气生产的建筑陶瓷产区。可以说，淄博陶企在步入清洁生产的同时，也进入了燃料成本远远高于周边产区的发展阶段。

不仅如此，由于国内当前天然气供应并不充足，尤其是我国北方供暖季时期，天然气供应是否充足更成为各用气方的担忧。而对于建筑陶瓷行业来讲，天然气供应不足将对陶企的正常生产、销售均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

近年来，随着终端用气量的不断增加，天然气供应不足也成为不争的事实。此时，天然气公司一般多采用用气旺季提高用气价格来平衡供应不足问题。如今，随着3月15日北方供暖季的结束，下调天然气价格也成为各用气方比较关注的事情。

3月16日，新能能源首先对淄博日日顺建筑陶瓷产业园内的LNG价格进行调整，由之前的3.29元下调至每立方价格为3.16元。

3月27日，新能能源再次对日日顺建筑陶瓷产业园内的LNG价格进行调整，下调至每立方3.09元。通过供暖季结束之后的两次价格调整，日日顺建筑陶瓷产业园区的用气价格每立方累计下降0.2元。

▲完成“煤改气”后，淄博产区管道气不足现象时有发生，陶瓷企业不得不经常使用价格高昂的LNG。

由于日日顺建筑陶瓷产业园各陶企用气量不等，此次调价后所减少的生产成本也不尽相同。按照园区一条生产线一天用气40000方计算，当前每家陶企每天可节省8000元，一个月可以减少不低于20万元的生产成本。

尽管天然气价格下调了0.2元，但与周边用煤生产的陶企相比，淄博陶企的燃料成本仍高出不少，因此这对淄博陶企的成本竞争影响较大。“当前，淄博地区煤炭价格每吨约在620-630元，折算成天然气的话，成本还不到2元，差不多比用天然气要便宜50%。”淄博一不愿透露姓名的陶企总经理告诉《陶瓷信息》记者。

除日日顺建筑陶瓷产业园外，当前绿博燃气的天然气供应价格为每立方3.20元，华润燃气的天然气供应价格则为3.36元。

据《陶瓷信息》记者了解，当前，淄博产区共有绿博燃气、华润燃气以及新能能源三家燃气公司负责各自区域内的燃气供应。

淄博建筑陶瓷工业园一不愿透露姓名的陶企负责人告诉《陶瓷信息》记者，负责工业园陶企用气供应的的天然气公司可能在本月底下调天然气价格，但下调幅度尚未可知。由于多数陶企的生产线用气量小，假若此次天然气价格下调幅度不大，这可能给陶企减少的生产成本也不高。

而据《陶瓷信息》记者了解，尽管淄博各大天然气供应价格会不同程度下调，但与去年同期相比，今年调整后的天然气或将高于去年。

（三）、福建晋江：“煤改气”倒逼产业升级

福建晋江是全国较早推行的“煤改气”的陶瓷产区，从推行的时间表来看，早在2009年晋江就开始了“煤改气”之路；2010年底开始正式实施，要求3年内辖内陶企分批次限期淘汰煤气发生炉，实现天然气替代；2013年底全部实现“煤改气”，彻底告别烟囱林立、黑烟滚滚的过去。

1.“煤改气”压力下不少陶企轰然倒下

晋江的“煤改气”之路并非一路顺遂，期间亦经历了曲折的艰难历程。

2014年，在全面完成“煤改气”的初期，福建地区天然气价格一度超过4元/m³，相当于彼时煤价的3~4倍，企业生产成本大幅提升，这对当时以利润较低的瓷片和外墙砖产品为主的福建产区，无疑是一记重击。在当时，由于气价高企，陶企与天然气公司的矛盾日益激化，拉横幅要求气价下调的现象时有发生。

甚至有悲观者断言，在市场低迷的情况下，5年时间内，若“煤改气”带来的成本问题始终无法解决，晋江陶瓷极有可能会逐渐消失。

从2014~2019，时间跨度正好是5年。据陶瓷信息记者观察，在“煤改气”大潮下，虽然晋江产区不少陶企轰然倒下，但在“煤改气”带来的成本压力倒逼下，晋江陶瓷在技术改造、新品开发、管理提升等方面发展迅猛，并逐步摸索出丰富的转型经验。

▲早期使用天然气生产的陶瓷企业。

2.产品格局百花齐放 部分陶企成功转型

作为因外墙砖而闻名全国的陶瓷产区，晋江在推行“煤改气”以前，主要产品是外墙砖、西瓦等发展粗放、附加值较低的产品，高峰时期外墙砖生产线达到300余条，而当前晋江陶瓷产品升级成效显著，外墙砖生产线大量缩减，呈现出仿古砖、通体大理石瓷砖、大板、现代砖、木纹砖、花砖、3D墙砖、负离子瓷砖等百花齐放的格局，并吸引不少来自外地的贴牌业务。

随着高附加值产品比例的增加，晋江陶企正大力缓解天然气带来的成本压力。与此同时，不少陶企虽然因为“煤改气”生产成本提高了，但通过节能和改进生产工艺，逐步由低水平瓷砖生产企业向高科技建筑陶瓷企业转型，并且生产环节的自动化和智能化程度大大提升。

截至目前，在晋江陶企的呼吁下，当地天然气价格为2.952元/m³左右，低峰时期价格低至2.25元/m³，并且在过去较长一段时间维持在2.3~2.6元左右。

整体来看，经历过“煤改气”带来的转型阵痛，最近几年晋江陶瓷产业发展焕然一新，产品档次、人均产值均得到显著提升，在淘汰部分落后产能后，存留下来的陶企更具市场竞争力。

（本文作者系陶瓷信息 编辑部副总编辑操儒冰、东北产区记者刘学、华北产区记者张新生）